2024年作文徵文比賽
二等奬
這是水，是一瓶水。
它是深邃海藍玻璃瓶身、產自法國的天然山泉水，整齊地、一絲不苟地陳列於摸不著的互聯網圖片中，由純白背景與天花亂墜的評價作襯布；據說，其口感軟滑，落入食道的感覺如同一匹絲綢於美人臂間滑落——當然，它的價錢牌當然不會輕易任紗帛掀開，它合該是藏於櫝中的寶珠。
它也可以是由膠質條帶包裹的透明塑料瓶裝水。蒸餾水、礦泉水，價格浮動、花枝招展，印在上頭的明星大頭照沒有張大嘴巴，卻無聲閃爍，接受着貨比三家的審視，只為脫穎而出——當然，你可能根本不在乎，不過在口渴的當下隨手一拎，「咕咚」，囫圇吞下，不待舌尖分辨其質感，便拋入回收箱。
它還能是裝於硬質半透明水壺裏的一瓶水，沒濾淨的小水垢片在裏邊放涼的開水中漂浮，球場上高懸的烈日把瓶身染上彩虹的斑斕，瓶沿曬出汗滴，餘光可見橙色的乾垢附於蓋上，壺中的液體溫熱厚重，跳水般墜入胃袋。
當然，水當然還可以是一杯水，在高腳杯裏、在馬克杯裏、在紙杯裏，杯口冒着白霧，或杯身凝着水珠；可以是一捧水，一時在修長纖細的指尖溜走，一時在粗糙乾裂的掌中與油污擁抱；可以是一滴水，雨、汗、淚，傻傻分不清，因本就同源。
喝的人也有講究：有的在高檔西餐廳內與合作對象談笑風生，輕抿杯中水，潤潤嗓子；有的在醫院的白茫茫中擁抱家人，就着愛和水的溫柔，嚥下藥物的苦；有的光腳踩着淤泥收稻，黝黑的大手微顫，接過孩子遞來的涼爽溪水。
放大範圍來看，水的用途還有很多很多，光是「喝」一項已花樣百出，恐怕一輩子都不能道盡其所有。
那麼，暫且摘下前邊所有的量詞、副詞、描寫、分類……這是水。
它是無色無味無毒無固定形狀的流體——一氧化二氫；把天然山泉水和自來水混在一起，看不出外表的區別，嚐不出味道的特殊。
你我也一樣，是人，是動物，是靈長類，是為同類打上標籤的同類，貧富貴賤、陽剛陰柔、乖巧叛逆……
這都是人，這都是水——我們不一樣，我們一樣，本質上，你就是你，脫去衣裳，摘掉包裝，誰都赤裸如水。
那是人，是所有人。
